草原親情 格桑長盛 ——記憶長河中一段難以忘卻的家事

 

 

  家事百年，滄海桑田……我的太爺爺是山東蓬萊人，家里重視教育。1912年民國時期，黃河下游區域連年遭災，太爺爺領著弟弟，與堂兄弟帶著少量行李加入“闖關東”的洪流中。坐著木帆船渡過渤海灣，太爺爺堂兄弟留在了大連金州龍王廟一帶住下生活，通信不便，從此失去聯系。

 

            從山東蓬萊闖關東的太爺爺

       1935年爺爺和三個姐姐（左為三姑奶）

 

  太爺爺帶著弟弟為了求得更好的生活環境，一路艱辛，來到了經濟比較發達的商埠哈爾濱。就是現在的哈爾濱道里區安國街一帶住下來，當時中蘇友好，很多在哈工商業和管理部門，都是蘇聯人在操辦。太爺爺進了蘇聯人投資的酒廠（哈爾濱釀酒總廠前身），上進學好，俄語流利，一步步從釀酒工人做到釀酒工程師。太爺爺弟弟1米8的個子，進入蘇聯人的消防隊，從隊員一直做到消防隊長，在一次消防行動中腿部受傷嚴重，此后買了一輛四輪馬車在哈爾濱火車站拉人載客為生計。

   

  我的太爺爺在酒廠工作勤勤懇懇，積攢點資金，非常重視子女教育，共養育三女一男，我的爺爺王建新最小。1930年前后，培養我的三姑奶和我的爺爺都完成了國高學業。在哈爾濱解放前夕，我的三姑奶（化名左青）愛黨愛國，思想進步，加入地下黨組織，為解放哈爾濱做出很大貢獻，解放后被組織先后任命為哈爾濱市公安局黨組書記、黑龍江日報社黨組書記。我的爺爺在三姑奶的感召下，完成國高學業，加入哈爾濱松北公安支隊，后被組織派到雙城，任縣委書記秘書，解放初期，對當地社會治安、平息匪惡做出一定貢獻，爾后又相繼到哈爾濱市公安局、糧食局工作。

 

   

        爺爺王建新（左）建國前后在哈公安部門工作

 

  1961年，我的爺爺王建新響應下鄉號召，帶著六個孩子（4男2女）到他曾經戰斗過的地方——雙城縣文革公社開始了農村生活。伯父和叔叔先后從農村當兵后轉業留在沈陽工作。我的父親為了照顧爺爺奶奶和當時尚小的叔叔姑姑，在農村生產隊參加勞動以贍養家人。

  話說爺爺的大姐——我的大姑奶。太爺爺在解放前去世后，大姑奶就承擔起照顧全家人的重擔。爺爺下鄉后大姑奶（裹腳）時刻惦記著弟弟一家，交通不便，經常搭馬車50多公里的路從哈爾濱走上一天，到農村看望一家人，幫叔叔姑姑們做衣服，操持家務。大姑奶一生沒有子女，有一養子叫肖海珠，我的爺爺在哈工作時期介紹肖大伯加入地下黨交通員，解放后被組織派到海拉爾乳品軍工廠任職，工作勤奮，后在呼倫貝爾盟常委退休。

  爺爺在公安部門工作期間，工作緊張，有時風餐露宿，患下胃病，在農村下鄉期間更為嚴重。1970年前后，我的大姑奶那時已隨肖伯伯到海拉爾居住。姐弟情深，惦記著我爺爺一家，當時近70歲了，一個裹腳老太太，坐著綠皮火車，又要倒上馬車，1000多公里走上兩天兩夜，先后2次到雙城農村常住，看望照顧爺爺奶奶一家人。1973年，返回海拉爾，家里人再不放心她出遠門了，親人走多遠，思念就有多遠。

 

                                     

                       呼倫貝爾草原晚年的大姑奶

 

  大姑奶一生勤勞質樸，干凈利落，經常讓孫女桂英大姐，給我爺爺奶奶寫信郵寄生活物品。姑奶在海拉爾幫桂英大姐照看兩個兒子，做衣服，結下難忘恩情。爺爺1983年秋在雙城病逝，沒告訴大姑奶，怕驚動她老人家身體吃不消，爺爺是她一輩子心心念念疼愛的弟弟。1984年大姑奶在一個夏日午后，整整潔潔，端坐在海拉爾家里炕柜前離開了……

  當時由于交通不便，我的父輩未能為其送行，心里無限遺憾，感念大姑奶在家里最困難的時候無私無盡的愛……后來家里都換了住址，未能與海拉爾取得聯系，父輩逢年過節聚在一起的時候，常常想念起她，期望有機會家里有人到海拉爾一定要找到當年通信的桂英大姐，看看大姑奶她老人家安葬在哪里？

  我是爺爺奶奶帶大的長孫，常愛聽老人講家事。從農村入伍，到后來轉業到地方工作。2009年，一次假期出行，我事先求助公安部門的戰友查到海拉爾肖海珠大伯所在的呼倫貝爾盟老干部局，但大伯已去世多年了，幾經輾轉，最終我找到在中學退休桂英大姐的電話，當電話接通后，仿佛接續了斷聯30多年的親情，萬語千言，只待我這未曾謀面的孫輩……

 

 

  那是一個夏日三伏天，呼倫貝爾草密水澈。一大早三點多鐘，列車進入海拉爾車站，下車后我直奔桂英大姐的住處，她早已在家樓下等候我多時，未曾謀面的親人，緣在草原安葬的大姑奶相近，老人家在家里最困難的時候給了親人最大的撫慰和力量，一切都在深深的懷念中。

  桂英姐夫按照當地的習俗，已早早做好可口面食和豐盛的菜肴，翻看著我帶去的舊影集，回憶和念道那一樁樁親情往事……天剛破曉，我們坐上出租車趕往東山大姑奶的墓地。進去要經過一段鐵絲網，露水很大，當時桂英大姐67歲了，她就像見久別的奶奶一樣，爬過鐵絲網，沾滿露水，一幕永遠難忘。我翻過鐵絲網，扶起大姐，跨越時空，獻上一束菊花，在馥郁草香的大姑奶墓前深深跪拜三叩——摯愛的親人，替爺爺奶奶和親人完成那一份份企盼和夙愿！

  家里后來商量把大姑奶的骨灰接回哈爾濱，和爺爺奶奶挨著安葬，征求桂英大姐意見，大姐說：奶奶同樣在她下鄉和最困難的時候給予了莫大鼓勵和幫助，幫她梳梳洗洗，撫育重孫輩，讓奶奶安葬在草原吧，入土為安，后人守護，我也有個慰藉！

  肖海珠大伯是大姑奶的養子，桂英大姐跟我們沒有血緣，她在奶奶的感召下，比血親還要親——源于安息草原的大姑奶——大愛無疆……

  桂英大姐的兩個兒子，一個現在草原環保部門工作，一個在北京科研單位，都是大姑奶親自撫育帶大的，與我的年齡相仿，她告訴兒子，有奶奶安葬在草原，讓我們世代緊密相聯，共同進步……

  謹以此文，懷念家事，續寫大愛真情。興安巍巍，莫爾根河蜿蜒西去，呼倫貝爾草原茫茫，廣袤無垠，一碧千里，愿格桑長盛�。。。ㄍ醮筌姡�